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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“浪子”燕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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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叔婶占了,从此便跟着城隍庙的一帮乞丐厮混,吃百家饭穿百家衣,谁知这些最底层的人还分着等级,如燕青这般年幼的乞儿都被年长的乞丐分管驱使,讨来的铜钱和吃食都要被拿走大半,燕青看起来身材弱小面容稚嫩,但内里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,最初只能使些心计勉强存活,之后无奈才下,狠了心去抢夺身边同龄的乞儿食物。

    只因燕青打小便习炼了武艺,已经进入了灵感境,必须满足超出常人的食量才能更进一步,他深知只有自己的拳头够硬,才能离开这城隍庙,过上正常人的生活。

    所以在燕青十四岁那年扭断了乞丐帮头子的脖子之后,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埋在荒地里,因为他冻死饿死的二十多个乞儿尸骨,正式的起坟刻碑,之后他就成了城隍庙的王。

    燕青严令所有乞丐,身体残弱的才能当街乞讨,手足健全者要么去城门做咨客,要么就去做个卖力气的苦工,燕青则带着几个会些拳脚的,跟其他地区的乞丐争夺地盘,只是两年时间,汴京城的所有乞丐帮派都被他打了一遍,虽然他年纪不大,台面上还是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乞丐在主持事务,但实质上燕青才是这个群体真正的话事人。

    陈九姑在相扑台上使出玉?手的次数并不多,但是每一战燕青都在台下看在眼里,他对这种近身缠斗的技法悟性极高,所以才能过目不忘,又在平日里频繁的争斗中尝试验证,竟然借此契机入了归真境,可这样的成长经历注定了燕青性格中凝固出来的那种桀骜不驯,他虽然敬佩陈九姑,却从未想过拜在她的门下。

    崔鹏知晓燕青的心思却并不说破,低声说道:“等露台争交结束,燕哥儿可敢与俺上去过个手?”

    燕青想也不想就答道:“行,俺若是赢了,做九姑的儿徒就休要再提,今日之恩,燕青自会在以后回报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甚好。”崔鹏见燕青根本不说败了如何,显然是自信十足,倒也不以为意,抱着双臂眯眼看向台上的扑斗。

    所谓外行看热闹,内行看门道,争第一的两个社头实力确实不俗,手、拿、步、绊的招式都使的炉火纯青,一时间斗的势均力敌难分高下,崔鹏撇了眼燕青,震惊的发现这小子竟然进入了灌顶状。

    如果说灵感大王是顶级武者进入更高境界的特许文书,那么灌顶状就是普通武者成为顶级武者的通关金牌。此刻燕青眼中看到台上两人的搏斗动作,自己已经习炼掌握的被自动过滤,只将那些未曾看过的技法存于脑海。崔鹏不禁佩服师父陈九姑的眼光,但又心生黯然,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天赋。。。崔鹏无声的苦笑了一下,对燕青这个未来的师弟却只有羡慕,毫无无任何嫉妒之意,他知道燕青会让玉?社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
    但崔鹏受境界所限,并不知燕青的习武天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,总是有些受天地之宠的幸运儿,生来就站在了绝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,燕青正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如同灵感大王的神观术一般,使用时只能摒心静气,不可有精神波动,但洛晴空却能用此术助人提升境界,而周侗更是可以在搏杀时开启灵感大王的所有特性,燕青的灌顶状也甚为特殊,他虽然站在原地不动,浑身的筋骨肉皮,都在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蠕动崩弹,反复模拟那些脑海中的招式,直到形成稳固的身体记忆,仅仅是看了一场相扑比试,燕青已经完全掌握了两大社头的所有功夫技法,若说世间对万种生灵的残酷,仅一句优胜略汰,莫过于此。

    两个社头终究还是有了输赢,台下观者有的欢喜有的懊恼,崔鹏看到相扑台上此刻无人,便纵身一跃而上,拱手对着四方行了礼,大声说道:“在下崔鹏,玉?社扑手,今日斗胆借此机会,与城隍庙燕青一战!”

    玉?社已经三年未参加露台争交,但牌号依旧响亮,崔鹏平日里与其他扑社的几十场比试也未尝败绩,而燕青虽是个乞丐,也早就在市井之中打出了名气,本来正要散去的百姓顿时又围聚过来,有的已经开始约起了关扑。

    燕青也不多说,随之跳上石台:“俺来应战!”说完伸展双臂,全身关节咔嚓作响,只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,方才灌顶状产生的酸痛感便尽皆消失。

    崔鹏面容严肃,也认真的舒活了身体四肢,看到二人面对面都扎好了进攻前的姿态,台下的裁倌儿抬手一锤下去敲响了铜锣。

    崔鹏身高六尺,足足高出燕青一头,体型更为壮硕,他在锣响声起的同时便踏前两步,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抓向燕青肩膀。

    燕青也不闪避,任由崔鹏抓住自己双肩,感受到对方的劲道之后,心知寻常手段根本对付不了,随即双手形如鹰爪扣在崔鹏肋间。

    崔鹏扣住燕青的肩窝,正要伸腿将其绊倒,燕青十指指尖劲力陡发,真气如刀锋一般刺进他的肋骨缝隙,崔鹏吃痛之时只能运气抵抗,浑身力道减了一半,就连那一记绊脚都使不出来。他侵淫相扑二十载,更是被开封府第一扑手言传身教,陈九姑的两大绝技他始终无法练成,但多少也学会了几招几式,即便不用也能在开封府相扑界横着走,若是崔鹏愿意出师,自己结社开馆,做个社头也是绰绰有余。

    不过崔鹏外表粗犷性格却是敦厚,他深知自己的本事都是师父给予,从为生过另起炉灶的念头,可现在刚一搭手就被燕青压制,瞬间激起了他的血性,护体真气急剧收缩然后猛然爆发,将燕青双手震开的同时一手抓向他的脖子,一手抓向他的腰带,显然是想给燕青来一记倒栽葱。

    燕青却跃起抬膝顶向崔鹏心口,崔鹏回臂格挡,一声闷响后二人分别后退几步。

    “玉?手?你怎么会的?”崔鹏扭动手臂舒通气血,有些困惑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看过陈九姑跟曹连山那一战,精彩至极,让我知道了武道之途万万千,每一条通向顶峰的山路,都有其独特的风景。”燕青也弯腰揉搓着膝盖,眼前的崔鹏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打过的,但他也绝不会认输,哪怕今日死在这擂台之上。

    崔鹏扭头看了一眼陈九姑所在的楼阁,又盯向燕青,如果打的生死局,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自己,但要按照师父的嘱托只是把燕青打服,很难。可崔鹏毫不犹豫的便做了决断,他一把扯下上身的相扑服,低声说道:“这局你必须输,想知道借法境的灵气运转么?我教你。”

    燕青一脸不解之色:“你我都是归真境界,你凭甚么教我灵气之法?”

    “快用你的灌顶状,只这一次机会。”崔鹏的真气开始以极其古怪的方式运转,本就高大的体型再次扩大了一圈:“还有三息。”

    燕青看着崔鹏痛苦的表情,但是瞳孔中透出的却是那种,他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如同家人一般的期待。

    燕青竟然真的放松了身体,进入了灌顶状,眼睁睁看着崔鹏冲将过来,只是一记抽臂摆击,便将自己打的凌空而起,尚在半空中时又被揪住脖颈,狠狠的甩在地面,石屑四下飞溅之时,崔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:“以真御灵,应知天地之清,彼身之轻。”

    还未来得及去想崔鹏如何能使用灵气,如同巨浪般的疼痛感随后便将燕青淹没,差点就晕了过去。崔鹏站起身子,面上闪过一丝死气。

    裁倌儿再次敲响铜锣:“此番,玉?社崔鹏胜!”

    崔鹏毫无喜色,只看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燕青:“虽然我赢了,但是条件变了,你若是能立刻站起身来,就无需加入玉?社。”

    燕青本来被摔的已经差点失去意识,但下一瞬间就鲤鱼打挺站了起来,虽然连吐几口鲜血,依旧还是笑着说道:“俺燕青自幼就在城隍庙乞讨为生,神佛都没关照过俺,俺凭着自己的拳头,让自己的规矩成了城隍庙的规矩,凭甚么就要听了你的条件,师兄?”

    崔鹏听到师兄二字,仰天哈哈大笑,随后就直直的躺倒在地,燕青疾步上前抱起崔鹏就向陈九姑所在的楼阁奔去,方才的情景陈九姑看的分明,已经来到门口相迎,她只看了崔鹏一眼,就吩咐身边几个弟子立即将崔鹏送往安道全的医馆。

    也算崔鹏命大,当一众人到了医馆,安道全正背了药箱准备远行,陈九姑看到安道全,心中大定,急声唤道:“还请安先生救命!”安道全停下脚步,眯眼就瞧出被几人抬抱的崔鹏面色死气浓郁,知其已经命悬一线,也不多说,当即转身招手,带着他们进了医馆。

    这医馆并非安道全所开,而是他的一位医道好友,此人名叫刘翰,医理比之安道全不足十一,但在药理方面却颇有见解,虽然开了这家医馆,一年中却有大半时日都在汴京城郊县的药田中忙活,不过正因为他种植出的各种药材效果奇佳,才能与安道全结了交识,安道全每次回到汴京,几乎都要在刘翰的医馆中坐诊盘桓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今日刘翰不在馆中,只有几个学徒撑着门面,他们刚刚将安道全送出门去,按理应该送到城门外,却被安道全以还要跟几个故友道别为由婉拒了他们,此刻看到安道全去而复返,身后还跟着一群人,便急忙迎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将此人抬到后院屋中,我要对他施针,你们且做好一应准备,到时在旁观学。”安道全一边解下背上药箱,一边吩咐道。

    几个学徒登时喜形于色,急忙取来担架,将崔鹏小心翼翼的抬向后院。

    “先生。。。”陈九姑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命可以保住,其他的难以预料。”安道全从药箱中取出针囊,面无表情道:“你们且在外等候半个时辰罢。”说完就进了后院。

    “你们几人,速速去西市选一匹好马,半个时辰以内必须回来!”陈九姑掏出几张银票,将几个弟子打发了出去后,就在医馆前堂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崔鹏天赋并不高,之所以会成为陈九姑唯一的亲传徒弟,就因为只有他偏偏能领悟了陈九姑从未显露出的第三门绝技——“昙花”。

    陈九姑此时心中五念杂陈,她知晓崔鹏性格稳健,看似面目呆憨却心思活络,本以为他会和燕青缠斗一番,以他的耐力定能获胜,谁知这徒儿为了能让燕青服气,用如此惨烈的方式,不惜以命相搏。

    陈九姑抬头看向燕青,燕青并未坐下,站在一处看了后院好一会,这才转过头来,眼神中似乎已经有了决定。

    “师父在上,请受徒儿燕青一拜!”燕青几步走到陈九姑面前,从未对任何人下跪过的他伏地叩首,恭敬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崔鹏所使的破境之法,名为昙花,乃拼死之术,你可学会了?”陈九姑语气平稳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回师父的问话,燕青应是已经会了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现在使出来,可否?会有何恙?”

    “昏迷不醒,需卧床休养三日,可是待俺再修习三年,施展此术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恢复正常。”燕青老老实实答道。

    陈九姑不知自己现在应该是悲是喜,她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挺拔匀称,面容俊朗的少年,缓缓说道:“老身习武四十载,受这副皮囊所限,只能局限于借法境,窥不得大道之奇妙半点,困苦多年方才创出这临时破境的歪门邪术,用之即死,只如昙花一现般,所以才名为昙花。”

    “崔鹏天资平平,却如我般有着执着于武道的心念,硬是耗费三年时间学会了此术,我告诉他只能在面临绝境时用来保命,谁知这憨货却为了让你归入玉?社,就这么使将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天骄之子,举手抬足便能抵得过我们数年的付出。”陈九姑苦笑道:“若崔鹏能活下来,我会大摆三天宴席,让整个开锋府都知道你是我陈九姑的关门弟子,若他死了,只能说你我无师徒之缘,但我依旧会把所有的技艺传授与你,只不过我们无有师徒之名,你可愿否?”

    燕青听到陈九姑这番话,顿觉胸臆苦楚难当,涩声道:“燕青自幼父母双亡,从未得到他人丁点恩惠,崔师兄方才以命传技,燕青不知何以为报,自此愿入玉?社,永生不退!”

    陈九姑当时看向他的眼神,永远刻在了燕青的心中,那眼神之中有坚毅,不甘,担忧,还有终于找到后继之人的释然。

    燕青的意识从回忆之中脱离出来,毫不犹豫的就用了昙花之术冲向周侗,之前他与洛晴空交手时只是初次使用,已经让他感悟到了灵气的奥妙,这次再度开启昙花,体内真气与灵气融合汇聚,瞬间爆发出远超出之前的力量,虽然用的还是方才玉?手的招式,刚一接手便揉身而上将周侗的右臂锁住,却并没有要拗断他的肘关节,而是凭空发力让自己的身体急速旋转,瞬间将周侗的手臂从肩膀处扭断扯离。

    周侗的状态有些奇怪,以他的实力,纵然昙花态的燕青进入了融汇境,也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,剩余的人都发现了周侗气势已经大幅度的减弱,不过在这生死关头,根本无人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了。

    石秀的鸳鸯拐已经被周侗拍碎,他的双手在腰间一抹便戴上了一副指虎,趁此机会凌空跃起,一招双峰贯耳向周侗的头颅打去。

    燕青抓着周侗断裂的手臂,双脚还未落地,竟然就被周侗伸出左手一把将断臂夺了回去,反手用断臂抡在石秀头顶的同时一脚踢在燕青的脊骨之间。这一脚不偏不斜,踢中的正是燕青之前被周侗打断,刚刚才被安佳慧续好的骨节位置,武者将脊椎称为大龙,乃所有招式发力的基础,燕青虽然凭借“昙花”暂时跨入了融汇境,然而护体灵气根本无法抵挡住周侗的戳脚劲力,拦腰被踢的上身下身叠在了一起,一声未吭就断了生机,只是在临死之前,燕青眼前依稀看到师父陈九姑坐在玉?社的前厅,旁侧站着师兄崔鹏,二人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行了拜师大礼。

    石秀被周侗用断臂砸在了天灵盖,看似力道不大,却让石秀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打散了,他双拳顿时一滞,可看到燕青被周侗一脚踢死的时候,喉咙之中立时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吼叫,怒目圆睁以至于眼角都撕裂开来。

    “拼命三郎”的诨号乃是石秀用自己的拳头打出来的,他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燕青带回了城隍庙,给了他一套旧衣服和一碗热汤。石秀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燕青对他说的话:“这老天爷是吃人的,要想活下来,就要不怕死!”

    周侗感觉到石秀似乎将要临阵破境,踢向他的一脚缓了一缓,突然变向抽在张宪的脸颊,张宪的狼牙棒刚刚触碰到周侗身体,半边颅骨便被这一脚踢的粉碎,纵然如此那狼牙棒上的尖刺还是在周侗身上擦出数道血槽。

    一道闪亮的刀光乍现而消,关胜从周侗身旁闪过,手中的短柄关刀脱手滑落,方才那刀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所有真气和灵气,可是依旧慢了一瞬,周侗抽在张宪头部的左腿二次变线踢在石秀胸口之后,才被关胜一刀齐膝斩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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